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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十九首的文学地位

2023年02月17日 22:41:141

古诗十九首的文学地位

古诗十九首》是我国最早成熟的文人五言诗,其数量虽然不多,但在诗歌史上占据重要位置。刘勰称其为“五言之冠冕”,钟嵘称其“惊心动魄,一字千金”,对后代文人五言诗产生不小影响。

魏末晋初,流传着一些前代文人创作的五言诗,既无题目亦无作者,其文字简朴,浑然天成,情感真切,含意幽微。时人统称之为“古诗”。后南朝・梁萧统合为一组,收入《文选》,题为《古诗十九首》,遂沿用至今。内容多写夫妇朋友间的离愁别绪和士人的彷徨失意,有些作品表现出追求富贵和及时行乐的思想,而以“游子思妇”题材最为集中。作品艺术成就很高,被刘勰誉为“五言之冠冕”。

古诗十九首·生年不满百

《古诗十九首生年不满百》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注释:

1、秉,执也。秉烛游,犹言作长夜之游。

2、来兹,因为草生一年一次,所以训兹为年,这是引申义。来兹,就是来年。

3、费:费用,指钱财。

4、嗤:轻蔑的笑。

5、王子乔,古代传说中着名的仙人之一。期,待也,指成仙之事不是一般人所能期待。

译文:

一个人活在世上通常不满百岁,心中却老是记挂着千万年后的忧愁,这是何苦呢?

既然老是埋怨白天是如此短暂,黑夜是如此漫长,那么何不拿着烛火,日夜不停地欢乐游玩呢?

人生应当及时行乐才对啊!何必总要等到来年呢?

整天汲汲无欢的人,只想为子孙积攒财富的人,就显得格外愚蠢了,不肖子孙也只会嗤笑祖先的不会享福呢!

像王子乔那样成仙的人,恐怕难以再等到吧!

赏析:

人生价值的怀疑,似乎常是因了生活的苦闷。在苦闷中看人生,许多传统的观念,都会在怀疑的目光中轰然倒塌。这首诗集以松快的旷达之语,给世间的两类追求者,兜头浇了一桶冷水。

首先是对吝啬聚财的惜费者的嘲讽,它几乎占了全诗的主要篇幅。这类人正如《诗经唐风》山有枢一诗所讥刺的:子有衣裳,弗曳弗娄(穿裹着);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只管苦苦地聚敛财货,就不知道及时享受。他们所忧虑的,无非是子孙后代的生计。这在诗人看来,简直愚蠢可笑: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纵然人能活上百年,也只能为子孙怀忧百岁,这是连小孩都明白的常识;何况还未必活得了百年,偏偏想忧及千岁,真是愚不可及。开篇落笔,以百年、千年的荒谬对接,揭示那些活得吝啬的惜费者的可笑情态,真是妙不可言。接着两句更奇: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游者,放情游乐也。把生命的白昼,尽数沉浸在放情游乐之中,已够耸人听闻的了,诗人却还苦于白昼太短,竟异想天开,劝人把夜晚的卧息时间,也都用来行乐,真亏他想得出来。夜晚黑灯瞎火,就怕败了游兴。诗人却早备良策:那就干脆手持烛火而游!把放情行乐之思,表述得如此赤裸而大言不惭,这不仅在汉代诗坛上,就是在整个古代诗歌史上,恐怕都算得上惊世骇俗之音了。至于那些孜孜追索于藏金窑银的守财奴,听了更要瞠目咋舌。这些是被后世诗论家叹为奇情奇想,笔势峥嵘的开篇四句(方东树《昭昧詹言》)。它们一反一正,把终生忧虑与放情游乐的人生态度,鲜明地对立起来。

诗人似乎早就料到,鼓吹这样的放荡之思,必会遭到世俗的非议。也并非不想享受,只是他们常抱着苦尽甘来的哲学,把人生有限的享乐,推延到遥远的未来。诗人则断然否定这种哲学:想要行乐就得及时,不能总等待来年。诗中没有说为何不能等待来年。其弦外之音,却让《古诗十九首》的另一首点着了: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谁也不知道来兹不会有个三长两短,突然成了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的陈死人(《古诗十九首驱车上东门》)。那时再思享乐,已经晚了。这就是在诗人世间及时行乐的旷达之语后面,所包含着的许多人生的痛苦体验。从这一点看,惜费者的终日汲汲无欢,只想着为子孙攒点财物,便显得格外愚蠢了。因为他们生时的惜费,无非养育了一批游手好闲的子孙。当这些不肖子孙挥霍无度之际,不可能会感激祖上的积德。也许他们倒会在背底里,嗤笑祖先的不会享福。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二句,正如方廷所说:直以一杯冷水,浇财奴之背(《文选集成》)。其嘲讽辞气之尖刻,确有对愚者的唤醒醉梦之力。

全诗抒写至此,笔锋始终还都针对着惜费者。只是到了结尾,才突然倒卷反掉,指向了人世的另一类追求:仰慕成仙者。对于神仙的企羡,从秦始皇到汉武帝,都干过许多蠢事。就是汉代的平民,也津津乐道于王子乔被神秘道士接上嵩山、终于乘鹤成仙的传说。在汉乐府中,因此留下了王子乔,参驾白鹿云中遨。下游来,王子乔的热切呼唤。但这种得遇神仙的期待,到了苦闷的汉末,也终于被发现只是一场空梦(见《古诗十九首驱车上东门》: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所以,对于那些还在做着这类成仙梦的人,诗人便无须多费笔墨,只是借着嘲讽惜费者的余势,顺手一击,便就收束: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这结语在全诗似乎逸出了主旨,一下子岔到了仙人身上,但诗人之本意,其实还在唤醒那些惜费者,即朱筠《古诗十九首说》指出的:仙不可学,愈知愚费之不可惜矣。只轻轻一击,即使慕仙者为之颈凉,又照应了前文为乐当及时之意:收结也依然是旷达而巧妙的。

这样一首以放浪之语抒写及时行乐的奇思奇情之作,似乎确可将许多人们的人生迷梦唤醒;有些研究者因此将这类诗作,视为汉代人性觉醒的标志。但仔细想来,常怀千岁忧的惜费者固然愚蠢;但要说人生的价值就在于及时满足一已的纵情享乐,恐怕也未必是一种清醒的人生态度。实际上,这种态度,大抵是对于汉末社会动荡不安、人命危浅的苦闷生活的无力抗议。从毫无出路的下层人来说,又不过是从许多迷梦(诸如功业、名利之类)中醒来后,所做的又一个迷梦而已他们不可能真能过上被服纨与素、何不秉烛游的享乐生活。所以,与其说这类诗表现了人性之觉醒,不如说是以旷达狂放之思,表现了人生毫无出路的痛苦。只要看一看文人稍有出路的建安时代,这种及时行乐的吟叹,很快又为悯伤民生疾苦、及时建功立业的慷慨之音所取代,就可以明白这一点。

古诗十九首・明月何皎皎

《古诗十九首明月何皎皎》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

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

引领还入房,泪下沾裳衣。

注释:

1、罗床帏:罗帐。

2、寐:入睡。

3、揽衣:犹言披衣,穿衣。揽,取。

4、旋归;回归,归家。旋,转。

5、引领:伸颈,抬头远望的意思。

6、裳衣:一作衣裳。

赏析:

如何描写人物心理,往往是小说家们醉心探讨的问题。其实,这对诗人也至关重要。我国古代抒情诗中,就有很细致很精采的心理描写,这一篇《古诗十九首明月何皎皎》,就突出地表现出这种艺术特点。

这首诗是写游子离愁的,诗中刻划了一个久客异乡、愁思辗转、夜不能寐的游子形象。他的乡愁是由皎皎明月引起的。更深人静,那千里与共的明月,最易勾引起羁旅人的思绪。谢庄《月赋》曰:隔千里兮共明月。李白《静夜思》曰: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对于这首无名氏古诗中的主人公来说,同样是这种情绪。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当他开始看到明月如此皎洁时,也许是兴奋的赞赏的。银色的清辉透过轻薄透光的罗帐,照着这位拥衾而卧的人。可是,夜已深沉,他辗转反侧,尚未入眠。不是过于耀眼的月光打扰他的睡眠,是忧愁不能寐。他怎么也睡不着,便索性揽衣而起,在室内徘徊起来。清代朱筠评曰:神情在徘徊二字。(《古诗十九首说》)的确,游子看月、失眠、揽衣、起床、徘徊这一连串的动作,说明他醒着的时间长,实在无法入睡;同时说明他心中忧愁很深。尤其是那起徘徊的情态,深刻地揭示了他内心痛苦的剧烈。

诗写到这里,写出了忧愁不能寐的种种情状,但究竟为什么忧愁: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这是全诗的关键语,画龙点睛,点明主题。这两句虽是直说缘由,但语有余意,耐人寻味。客行既有乐,却又说不如早旋归,是因为实际上他乡作客,无乐而言。正如《相如歌饮马长城窟行》所说: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与相为言。然而异乡游子又欲归不归,这是和他们所处的客观现实是密切联系着的。即如此诗的作者,大概是东汉时一个无名文人吧,在他那个时代,往往为营求功名而旅食京师,却又仕途阻滞,进很两难。这两句诗正刻划出他想归而不得归无可奈何的心情,是十分真切的。清代陈祚明说得好:客行有何乐?故言乐者,言虽乐亦不如归,况不乐乎!(《采菽堂古诗选》)朱筠也说:把客中苦乐思想殆遍,把苦且不提,虽云乐亦是客,不如早旋归之为乐也(《古诗十九说》)他们是道出了此中凄凉味的。作者点出这种欲归不得的处境后,下面四句又像开头四句那样,通过主人公的动作进一步表现他心灵最深层的痛苦。前面写到揽衣起徘徊,尚是在室内走走,但感到还是无法排遣心中的烦闷,于是他走出户外了。然而,出户彷徨,半夜三更,他像梦游似的,独自在月下彷徨,更有一阵孤独感袭上心头。愁思当告谁?正是这种独、这种彷徨的具体感受了。古乐府《悲歌》云: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于是诗人情不自禁地向千里之外的故乡云树引领而望,可是又不可能获得可以当归的效果,反而引起了更大的失望。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感情上的折磨了,他又回到室内去。从出户到入房,这一出一入,把游子心中翻腾的愁情推向顶点,以至再也禁不住泪下沾裳衣了。

全诗共十句,除了客行二句外,所描写的都是极其具体的行动,而这些行动是一个紧接着一个,是一层深似一层,细致地刻画了游子欲归不得的心理状态,手法是很高明的。清代张庚分析诗中主人公的心理发展层次说:因忧愁而不寐,因不寐而起,因起而徘徊,因徘徊而出户,既出户而彷徨,因彷徨无告而仍入房,十句中层次井井,而一节紧一节,直有千回百折之势,百读不厌。

一首短小的抒情诗,能够细致地表现如此丰富复杂的心理活动,这在我国古诗中是不多见的。俄国有一位大作家屠格涅夫,是擅长于心理描写的,但是他的心理描写,大都是对人物心理的一些说明,有时不免使人感到沉闷和厌烦。而这首古诗,却没有这个毛病,它是通过人物的自我意识活动来表现的,通过由意识而诱发的行动来表现的,具有文学的形象形。而且更把人物的心理和感情揉合在一起,富有抒情诗的特质,这种艺术经验是值得注意的。

古诗十九首・明月皎夜光

《古诗十九首明月皎夜光》

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

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

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

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

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

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

南箕北有斗,牵牛不负轭。

良无盘石固,虚名复何益?

注释:

1、促织:蟋蟀。

2、玉衡:指北斗七星中的第五至七星。北斗七星形似酌酒的斗:第一星至第四星成勺形,称斗魁;第五星至第七星成一条直线,称斗柄。由于地球绕日公转,从地面上看去,斗星每月变一方位。古人根据斗星所指方位的变换来辨别节令的推移。孟冬:冬季的第一个月。这句是说由玉衡所指的方位,知道节令已到孟冬(夏历的七月)。

3、历历:分明貌。一说,历历,行列貌。

4、易:变换。

5、玄鸟:燕子。安适:往什么地方去?燕子是候鸟,春天北来,秋时南飞。这句是说天凉了,燕子又要飞往什么地方去了?

6、同门友:同窗,同学。

7、翮(合):鸟的羽茎。据说善飞的鸟有六根健劲的羽茎。这句是以鸟的展翅高飞比喻同门友的飞黄腾达。

8、弃我句是说,就象行人遗弃脚印一样抛弃了我。

9、南箕:星名,形似簸箕。北斗:星名,形似斗(酌酒器)。

10、牵牛:指牵牛星。轭:车辕前横木,牛拉车则负轭。不负轭是说不拉车。这二句是用南箕、北斗、牵牛等星宿的有虚名无实用,比喻朋友的有虚名无实用。

11、盘石:同磐石,大石。

赏析:

此诗之开篇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读者可以感觉到诗人此刻正浸染着一派月光。这是的皎洁的月色,蟋蟀的低吟,交织成一曲无比清切的夜之旋律。再看夜空,北斗横转,那由玉衡(北斗第五星)、开阳、摇光三星组成的斗柄(杓),正指向天象十二方位中的孟冬,闪烁的星辰,更如镶嵌天幕的明珠,把夜空辉映得一片璀璨。一切似乎都很美好,包括那披着一身月光漫步的诗人。但是此刻究竟是什么时辰:玉衡指孟冬。据金克木先生解说,孟冬在这里指的不是初冬节令(因为下文明说还有秋蝉),而是指仲秋后半夜的某个时刻。仲秋的后半夜如此深沉的夜半,诗人却还在月下踽踽步,确实有些反常。倘若不是胸中有着缠绕不去的忧愁,搅得人心神不宁,谁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刻久久不眠。明白了这一层,人们便知道,诗人此刻的心境非但并不美好,简直有些凄凉。由此体味上述四句,境界就立为改观不仅那皎洁的月色,似乎变得幽冷了几分,就是那从东璧下传来的蟋蟀之鸣,听去也格外到哀切。从美好夜景中,抒写客中独步的忧伤,那美好也会变得凄凉的,这就是艺术上的反衬效果。

诗人默默无语,只是在月光下徘徊。当他踏过草径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什么:白露沾野草。朦胧的草叶上,竟已沾满晶莹的露珠,那是秋气已深的征兆诗人似平直到此刻才感觉到,深秋已在不知不觉中到来。时光之流驶有多疾速呵!而从那枝叶婆婆的树影间,又有时断时续的寒蝉之流鸣。怪不得往日的燕子(玄鸟)都不见了,原来已是秋雁南归的时节。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意谓:这些燕子又将飞往哪里去呢?这就是诗人在月下所发出的怅然问叹。这问叹似乎只对玄鸟而发,实际上,它又是诗人那充满失意的怅然自问。从下文可知,诗人之游宦京华已几经寒暑。而今草露蝉鸣、又经一秋,它们在诗人心上所勾起的,该是流离客中的惆怅和凄怆。以上八句从描述秋夜之景入笔,抒写诗人月下徘徊的哀伤之情。适应着秋夜的清寂和诗人怅惘、失意之感,笔触运得轻轻的,色彩也一片渗白;没有大的音响,只有蟋蟀、秋蝉交鸣中偶发的、诗人那悠悠的叹息之声。当诗人一触及自身的伤痛时,情感便不兔愤愤起来。诗人久滞客中,在如此夜半焦灼难眠,那是因为他曾经希望过、期待过,而今这希望和期待全破灭了。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在诗人求宦京华的蹉跎岁月中,和他携手而游的同门好友,先就举翅高飞、腾达青云了。这在当初,如一道灿烂的阳光,把诗人的前路照耀得五彩缓纷。他相信,同门好友将会从青云间垂下手来,提携自己一把;总有一天,他将能与友人一起比翼齐飞、邀游碧空。但事实却大大出乎诗人预料,昔日的同门之友,而今却成了相见不相认的陌路之人。他竟然在平步青云之际,把自己当作走路时的脚迹一样,留置身后而不屑一顾了。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这毫不经意中运用的妙喻,不仅入木三分地刻画了同门好友一阔脸就变的卑劣之态,同时又表露了诗人那不谙世态炎凉的惊讶、悲愤和不平。全诗的主旨至此方才揭开,那在月光下徘徊的诗人,原来就是这样一位被同门好友所欺骗、所抛弃的落魄者。在他的背后,月光印出了静静的身影;而在头顶上空,依然是明珠般闪烁的历历众星。当诗人带着被抛弃的余愤怒仰望星空时,偏偏又瞥见了那名为箕星、斗星和牵牛的星座。正如《小雅大东》所说的:维南有箕,不可以颠扬;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皖彼牵牛,不以服箱(车)。它们既不能颠扬、斟酌和拉车,还要取这样的名称,真是莫大的笑语。诗人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的怨气,指点着这些徒有虚名的星座大声责问起来:南箕北有斗,牵牛不负扼!突然指责起渺渺苍穹中的星星,好像太奇怪了,其实一点也不奇怪。诗人心中实在有太多的苦闷,这苦闷无处发泄,不拿这些徒其虚名的星星是问,已经无人客问。然而星星不语,只是狡黠地眨着眼,它们仿佛是在嘲笑:你自己又怎么样呢?不也担着同门友的虚名,终于被同门之友抛弃了吗?良无盘石固,虚名复何益!想到当年友人怎样信誓旦旦,声称着同门之谊的坚如盘石;而今同门虚名犹存,盘石友情不在。诗人终于仰天长叹,以悲愤的感慨收束了全诗。这叹息和感溉,包含了诗人那被炎凉世态所欺骗、所愚弄的无比伤痛和悲哀。

抒写这样的伤痛和悲哀,本来只用数语即可说尽。此诗却偏从秋夜之景写起,初看似与词旨全无关涉,其实均与后文的情感抒发脉络相连:月光笼盖悲情,为全诗敷上了凄清的底色;促织鸣于东壁,给幽寂增添了几多哀音;玉衡指孟点明夜半不眠之时辰,众星何历历暗伏箕、斗、牵牛之奇思;然后从草露、蝉鸣中,引出时光流驶之感,触动同门相弃之痛;眼看到了愤极直落、难以控驭的地步,妙在忽蒙上文众星历历,借箕、斗、牵牛有名无实,凭空作比,然后拍合,便顿觉波澜跌宕(张玉谷《古诗赏析》)。这就是《明月皎夜光》写景抒愤上的妙处,那感叹、愤激、伤痛和悲哀,始终交织在一片星光、月色、螺蜂、蝉鸣之中。

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

《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倚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注释:

1、重行行:行了又行,走个不停。

2、生别离:活生生地分离。

3、天一涯:天一方。意思是两人各在天之一方,相距遥远,无法相见。

4、阻且长:艰险而且遥远。

5、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胡马南来后仍依恋于北风,越鸟北飞后仍筑巢于南向的树枝。意思是鸟兽尚眷恋故土,何况人呢?胡马,泛指北方的马,古时称北方少数民族为胡。越鸟,指南方的鸟,越指南方百越。这两句是思妇对游子说的,意思是人应该有恋乡之情。

6、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相离愈来愈远,衣带也愈来愈松了。意思是人由于相思而消瘦了。已通以。缓:宽松。

7、浮云蔽白日:这是比喻,大致是以浮云喻邪,以白日喻正。想象游子在外被人所惑。蔽 :遮掩

8、不顾反:不想着回家。顾,念。反通返。

9、思君令人老:由于思念你,使我变得老多了。老,指老态,老相。

10、岁月忽已晚:一年倏忽又将过完,年纪愈来愈大,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岁月已晚,指秋冬之际岁月无多的时候。

11、弃捐勿复道:什么都撇开不必再说了。捐,弃。

12、努力加餐饭:有两说。一说此话是对游子说,希望他在外努力加餐,多加保重。另一说此话是思妇自慰,我还是努力加餐,保养好身体,也许将来还有相见的机会。

译文:

你走啊走啊老是不停的走,

就这样活生生分开了你我。

从此你我之间相距千万里,

我在天这头你就在天那头。

路途那样艰险又那样遥远,

要见面可知道是什么时候?

北马南来仍然依恋着北风,

南鸟北飞筑巢还在南枝头。

彼此分离的时间越长越久,

衣服越发宽大人越发消瘦。

飘荡游云遮住了太阳,

他乡的游子不想回还。

只因为想你使我都变老了,

又是一年很快地到了年关。

还有许多心里话都不说了,

只愿你多保重切莫受饥寒。

赏析:

一个妇女怀念离家远行的丈夫。她咏叹别离的痛苦、相隔的遥远和见面的艰难,把自己的刻骨的相思和丈夫的一去不复返相对照,但还是自我宽解,只希望远行的人自己保重。全诗长于抒情,韵味深长,语言朴素自然又精炼生动,风格接近民歌。

本篇可分作两部分:前六句为第一部分,后十句为第二部分。

第一部分,追叙初别,着重描写路远相见之难。开头两句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是全诗的纲,总领下文。

第二部分,着重刻画思妇相思之苦。胡马、越鸟二句是说鸟兽还懂得依恋故乡,何况人呢?以鸟兽和人作比,是从好的方面揣度游子的心理。随着时间的飞驰,游子越走越远,思妇的相思之情也愈来愈深切。衣带日已缓形象地揭示了思妇的这种心情。她日益消瘦、衰老和游子不顾反形成对比。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是从坏的方面怀疑游子薄幸,不过不愿直说,而是委婉地通过比喻表达心里的想法。最后两句是强作宽慰,实际上这种心情是很难弃捐勿道的,心绪不佳,餐饭也是很难加的。相思之苦本来是一种抽象的心理状态,可是作者通过胡马、越鸟、浮云、白日等恰切的比喻,带缓、人老等细致的描写,把悲苦的心情刻画得生动具体,淋漓尽致。

古诗是与今体诗相对而言的诗体。一般唐代以后的律诗称今体诗或近体诗,非律诗则称古诗或古体诗。《古诗十九首》大约是东汉后期作品,大多是文人模仿乐府之作。这里收集的古诗作者已佚。但它的艺术成就是非常突出的,它长于抒情,善于运用比兴手法,使诗意含蓄蕴藉。它大体代表了当时古诗的艺术成就。《行行重行行》是《古诗十九首》中的第一首。这首诗是一首思夫诗。抒发了一个女子对远行在外的丈夫的深切思念。这是一首在东汉末年动荡岁月中的相思乱离之歌。尽管在流传过程中失去了作者的名字,但情真、景真、事真、意真(陈绎《诗谱》),读之使人悲感无端,反复低徊,为女主人公真挚痛苦的爱情呼唤所感动。

首句五字,连叠四个行字,仅以一重字绾结。行行言其远,重行行言其极远,兼有久远之意,翻进一层,不仅指空间,也指时间。于是,复沓的声调,迟缓的节奏,疲惫的步伐,给人以沉重的压抑感,痛苦伤感的氛围,立即笼罩全诗。与君生别离,这是思妇送君南浦,伤如之何的回忆,更是相思之情再也压抑不住发出的直白的呼喊。诗中的君,当指女主人公的丈夫,即远行未归的游子。

与君一别,音讯茫然:相去万余里。相隔万里,思妇以君行处为天涯;游子离家万里,以故乡与思妇为天涯,所谓各在天一涯也。道路阻且长承上句而来,阻承天一涯,指路途坎坷曲折;长承万余里,指路途遥远,关山迢递。因此,会面安可知!当时战争频仍,社会动乱,加上交通不便,生离犹如死别,当然也就相见无期。

然而,别离愈久,会面愈难,相思愈烈。诗人在极度思念中展开了丰富的联想,凡物都有眷恋乡土的本性: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飞禽走兽尚且如此,何况人呢?这两句用比兴手法,突如其来,效果远比直说更强烈感人。表面上喻远行君子,说明物尚有情,人岂无思的道理,同时兼暗喻思妇对远行君子深婉的恋情和热烈的相思胡马在北风中嘶鸣了,越鸟在朝南的枝头上筑巢了,游子啊,你还不归来啊!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自别后,我容颜憔悴,首如飞蓬,自别后,我日渐消瘦,衣带宽松,游子啊,你还不归来啊!正是这种心灵上无声的呼唤,才越过千百年,赢得了人们的旷世同情和深深的惋叹。

如果稍稍留意,至此,诗中已出现了两次相去。第一次与万余里组合,指两地相距之远;第二次与日已远组合,指夫妻别离时间之长。相隔万里,日复一日,是忘记了当初旦旦誓约?还是为他乡女子所迷惑?正如浮云遮住了白日,使明净的心灵蒙上了一片云翳?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这使女主人公忽然陷入深深的苦痛和彷惶之中。诗人通过由思念引起的猜测疑虑心理反言之,思妇的相思之情才愈显刻骨,愈显深婉、含蓄,意味不尽。

猜测、怀疑,当然毫无结果;极度相思,只能使形容枯槁。这就是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老,并非实指年龄,而指消瘦的体貌和忧伤的心情,是说心身憔悴,有似衰老而已。晚,指行人未归,岁月已晚,表明春秋忽代谢,相思又一年,暗喻女主人公青春易逝,坐愁红颜老的迟暮之感。

坐愁相思了无益。与其憔悴自弃,不如努力加餐,保重身体,留得青春容光,以待来日相会。故诗最后说: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至此,诗人以期待和聊以自慰的口吻,结束了她相思离乱的歌唱。

诗中淳朴清新的民歌风格,内在节奏上重叠反复的形式,同一相思别离用或显、或寓、或直、或曲、或托物比兴的方法层层深入,若秀才对朋友说家常话式单纯优美的语言,正是这首诗具有永恒艺术魅力的所在。而首叙初别之情次叙路远会难再叙相思之苦末以宽慰期待作结。离合奇正,现转换变化之妙。不迫不露、句意平远的艺术风格,表现出东方女性热恋相思的心理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