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诗”又称新诗潮诗歌,是新诗潮诗歌运动的产物,因其在艺术形式上多用总体象征的手法,具有不透明性和多义性,所以被称作“朦胧诗”。所谓新诗潮,是指我国当代人本主义文学中的一次英雄主义诗歌思潮,这一思潮始发于60年代末、70年代初,进入80年代以后,它在诗坛乃至整个文学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并最终给我们的当代文学史带来了一次深刻的思想变革。新诗潮用来定义一类诗歌作品和理论所传达的一种共同思想倾向和思想潮流,是我国当代人本主义文学思潮的先声;而“朦胧诗”则是指属于这一思潮的一类诗歌作品,它侧重描述的是这类诗歌作品的艺术特色。我国当代人本主义文学思潮是经由新诗潮而得以产生的,“朦胧诗”是它的第一批文学作品。因此,“朦胧诗”不应被看作是一个诗歌流派,而应被看作是一种文学思潮。文学思潮是指在一定历史时期内,为适应时代、社会的变动而在文学上形成的一种思想潮流,一种文学思潮的兴起和发展,总要同旧的思潮发生不同程度的碰撞,因此,在“朦胧诗”登上历史舞台之际, 就有了新诗潮诗歌运动,从六、七十年代的地下创作, 到70年代末“ 朦胧诗”的公开发表,再到 80 年代初引发出的声势浩大的关于“朦胧诗”的论争,便体现了这一运动的发展轨迹。这一运动以人的主体性的觉醒对“文革”神本主义思想统治的胜利而告终,这个胜利也便是人本主义文学对“四人帮”文化专制的胜利,它使诗歌打破了建国以来的种种文学禁锢,而承接了五四以来的新诗传统。基于此,我们要想对“朦胧诗”作出合理的评价,就不能仅仅从它的艺术创新方面来判断其意义和价值,我们更要把它纳入到整个文学思潮的运动、发展中去,把握它在文学史中的地位和作用,所以,我们对“朦胧诗”的意义和价值的确认,本质上也便是对新诗潮诗歌运动的意义和价值的确认
“朦胧诗”问答 问:最近,我看了有关“朦胧诗”的评论,有一些想法,希望你能对其中的一些问题,谈谈你个人的看法。 答:我非常愿意。 问:首先你讲讲为什么叫“朦胧诗”,它们比较共同的东西是什么? 答:“朦胧诗”这个名字,很有民族风味,它的诞生也是合乎习惯的。其实,这个名字诞生的前几年,它所“代表”的那类新诗就诞生了,只不过没有受过正规的洗礼罢了。当人们开始注意这类新诗时,它已经度过压抑的童年,进入了迅速成长的少年时期。它叫什么名字呢?不同人从不同用度给它起了不同的名字;现代新诗、朦胧诗、古怪诗……后来,争论爆发了,必须有一个通用的学名了,怎么办?传统的办法是折中,“朦胧诗”也就成了大号。 我和一些诗友们,一直就觉得“朦胧诗”的提法本身就朦胧。“朦胧”指什么?按老说法是指近于“雾中看花”、“月迷津渡”的感受;按新理论是指诗的象征性、暗示性、幽深的理念、迭加的印象、对潜意识的意识等等。这有一定道理,但如果仅仅指这些,就觉得还是没有抓住这类新诗的主要特征。这类新诗的主要特征,还是真实―一由客体的真实,趋向主体的真实,由被动的反映,倾向主动的创造。从根本上说,它不是朦胧.而是一种审美意识的苏醒,一些领域正在逐渐清晰起来。 问:据你说“这类新诗”的特点是“趋向主体真实和倾向主动创造”,“一些领域正在逐渐清晰起来”。可是,我却听到一些人说,它们的主要特点是难懂。你对“懂”“不懂”是怎么认识的呢? 答:懂,说得文一点,就是理解。 我觉得对于诗和人的理解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它是由作者和读者两方面来决定的。这两方面,包括着许多内容,其中主要的有:审美的阶段性、审美的方式(标准)、客观的生活、主观的天性、以及作者在表现瞬间的成效。 先说审美的阶段性。 凡是懂点基本理论的人都知道,审美观并不是一个铁铸的度量衡,它是一种随着人类进步,个人成长而不断发展的意识;作为人类来说,它是一条不断扩展的河流;作为正常的个人来说,它是一棵不断生长的树木。 在我热爱小人书的年代,也曾翻到过惠特曼的书。当时我很吃惊,这不是疯子?说话前言不搭后语。那为什么又印出来了?印的人也疯了?那他妈妈也不管管他?可怕!可怕的东西并不少,鲁迅和屈原也……好在他们都比我大,不归我管,我继续看我的小人书。 当然,后来渐渐理解了,从《小溪流的歌》到《长长的流水》;从欧・亨利到杰克・伦敦,到雨果、到罗曼・罗兰、到泰戈尔……当我再看《离骚》和《草叶集》时,我震惊了,和小时候不同,是一种被征服的震惊。 我去问过我的诗友们,发现也是一样,每个人在一定时期,一定审美阶段,都有一个到几个偏爱的作品,这种偏爱是变化的,最后的喜爱对象,总是越来越趋向人类所共同承认的东西。而这些作品(除儿童文学外)并不是在上小学时,就能理解的。 这是正常现象。 除了审美的不同阶段能造成“不懂”以外,不同的审美方式,不同的美学观念也能造成理解上的距离,有些是属于正常共存,有些则是“动乱年代”留下的实用主义意识。这种畸形意识,就是用我们民族传统的审美观念来衡量,也不能说是正常的。 在“四人帮”时期,人们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好像文艺只是印得漂亮点的政策说明书,是近乎于起扫盲作用的“多种形式”。诗呢?也变成了给社论装韵脚的竞赛活动。后来,好了些,从“四五”运动起,诗开始说真话,诗开始有了恢复和发展的可能。很快,在反映社会问题上,有了突破,诗有了某些独立的社会价值,这是令人兴奋的。但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吗?人,还有另外一些领域。在这些领域里,我们的祖先耕种过、收获过,他们收获的果实,已经在人类的太空上,变成了永恒的星星。但在前几年,这些领域却大半长满了荒草。这些领域就是人的心理世界,伟大的自然界和人类还无法明确意识的未知世界。 这些领域需要重新开拓、扩展,中华民族的生命力必须表现,于是,有了探求者。他们敬慕古代的诗星,却没有重复过去的耕耘方式,因为重复不是艺术劳动。他们带着强烈的创造愿望,表现着新一代的需要和理想。(所谓“朦胧诗”正是他们的表现方式之一。) 这就是我在前面所说的,一些领域正变得清晰起来。当然,在清晰的同时,一些读者朦胧了。因为他们已经在不同程度上,习惯了用一种意识来要求作品,要求每个作品都对社会问题直接表态。如果没有,他们就认为其中空洞无物了,这是对诗,对文艺功能的偏狭理解。诗的内涵如此多样,如此丰富,以至于使人无法用一个难忘来概括它。诗的幻想天性决定了它永远要开拓新的领域,建筑新的精神世界。以不变应万变的哲学,终究会成为历史。 除了刚才所讲的观念性的东西以外,还有一些更直接属于个人的东西,它们在诗的共鸣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它们就是每个人的生活天性。这两者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人对诗的具体需要。由于天性是个非常莫测的东西,我们今天就先绕过它,只讲生活。 几百封青年读者给作者们的来信,提出和说明了问题。 为什么喜欢所谓“朦胧诗”的大半是青年? 为什么许多读书并不很多的青年的心,会通过所谓“朦胧诗”在遥远的地方共振? 完全是超现实的直觉吗?不!更重要的,是一代青年的共同遭遇,共同面临的现实,共同的理想追求。 当然,追求是要付出代价的,在荒地中寻找新路时,迎接你的荆棘将永远多于花朵。生活是这样,要作者学习创作的过程中,也是这样。未知的一切和年龄都决定了,他将不断在瞬间失败,绕路、搁浅、触礁、甚至永远沉没。没有任何光荣可言,站在大陆上人人将嬉笑他们,亲人们将痛苦。但是,一个民族必须有一些这样的人去献身,因为在这样的人中,终究有一些会沿着同伴用失败探明的航线,去发现新的大陆和天空。 问:刚才听了你对“懂”“不懂”的分析,好像明白了一些当前所谓“朦胧诗”的争论。你不同意那种“对诗、对文艺功能的偏狭理解”,那么,你对诗、对文艺的社会功能又是怎样想的呢? 答:刚才我说了诗的内涵是多样性的,所以我认为诗的社会功能也是多样性的。我赞成有直接反映社会问题的政论诗,更喜欢创造性地表现灵魂和自然美的抒情诗。我以为一切真正美的诗,都具有积极的社会意义。玫瑰和剑并不对立,斗争并不是目的,斗争是为了使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手段,从这方面讲,剑是为了玫瑰。 我们在付出了巨大代价之后,已经开始懂得:政治不能代替一切,物质也不能代替一切。一个民族要进步,不仅需要电子技术和科学管理,也需要高度的精神文明,这其中包括建立现代的新型审美意识。美将不再是囚犯或奴隶,它将像日月一样富有光辉;它将升上高空,去驱逐邪恶的阴影;它将通过艺术、诗的窗扇,去照亮苏醒的或沉睡的人们的心灵。 为了下一代比我们更高大,我们需要更多、更大、更洁净的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