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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词中有很多让人一想起就容易掉泪的诗句,比如最经典的苏轼怀念亡妻的《江城子》,元稹的遣悲怀三首,其中“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句话真是感染力十足,每每读来都心情异常沉重。
但是在这里我不想讨论悼亡诗,选了3首也非常容易掉眼泪的诗,主要想讲的是诗人是通过什么样的艺术手法把“悲伤”突显出来的,以更好地帮助大家理解、思考。
1、《陇西行》,唐,陈陶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这首诗,就这样读一遍,就容易掉眼泪。这是诗人运用高度的艺术表现手法,像是拍电影一样,每句话展现了一幅画面,就完成了讲述了一段历史。
其一是人物感情的交织。战士英雄无敌、志气高昂的舍身爱国感情与春闺思夫之情的交融,是这首诗情感迸发的源头。
大家读这首诗,最容易被最后春闺思夫之情感染。其实古时候有很多春闺思念征夫的诗句,比如最著名的《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这首诗非常经典,也是在于角度奇特,抓住了闺人的心理细节。但是王昌龄的《闺怨》从感情的感染力上讲,它远远赶不上陈涛的这首《陇西行》。主要原因就是缺少战士舍身报国的感情。
其二,场景画面的强烈冲突。白骨成堆的战场和春闺的安静闲愁,这两幅画面出现在同一首诗,而且两幅画面的主人公是最亲密夫妻关系的时候,下一子冲击出来,读者瞬间就感受到了无穷大的情感压力,自然落泪。
2、《闻乐天授江州司马》,唐,元稹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这首诗是元稹写给朋友白居易的,听到白居易被贬之后自己的情感喷发。最具感染力的是第三句“垂死病中惊坐起”。为什么这句话感人?
因为诗人突出了一个感情的层次叠加。诗人原始感情是自己的身世多舛(此时元稹也在被贬中),加上身体多病,这个原始感情的铺垫,才造成了后续闻友人被贬之后的感情叠加后的喷发。
试想,如果元稹本身没有复杂的感情,他听到朋友被贬之后还能写的出来“垂死病中惊坐起”么?我们举个例子,比如王昌龄的这首诗《送李少府贬峡中王少府贬长沙》:
嗟君此别意何如,驻马衔杯问谪居。
巫峡啼猿数行泪,衡阳归雁几封书。
青枫江上秋帆远,白帝城边古木疏。
圣代即今多雨露,暂时分手莫踌躇。
看这首诗,也是朋友被贬,而且还是两个朋友,但是感情的冲击力就没有元稹的大,其原因就在于没有诗人自己复杂的悲苦感情做铺垫,感情没有叠加,最终就没有那么大的艺术感染力。
3、《与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华亲故》,唐,柳宗元海畔尖山似剑铓,秋来处处割愁肠。
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上峰头望故乡。
这首诗我每次读,都能无比难过。这是柳宗元被贬柳州写的,我也在柳州。柳州的“尖山”天天我都能看到。但是,绝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诗人的艺术手法运用的相当精湛,这就是极度夸张的想象。这种艺术手法的要点是抓住景物的某一个特点,极度夸大,然后把自己的感情与这个特点融合。
柳州的山,“尖”是特点,那么把这个特点极度夸大成“剑铓”,然后自己的思乡之情与这个融合,就产生了仿佛自己的心被“剑铓”割那样难受。
当然,在这基础上,诗人最后还继续进一步运用了更夸张的假设:“如果这些‘剑铓’直接把我的身子割成千亿份,也要散上峰头去望故乡。”
这种抓住事物特点,极度夸张和假设的艺术手法,一旦和人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就会让人潸然泪下。
我们也可以试想,如果诗人不没有这个夸张假设,还会这么催泪么?我们也可以看看柳宗元写的另外一首诗,也是在柳州,也是思乡的,《登柳州峨山》:
荒山秋日午,独上意悠悠。
如何望乡处,西北是融州。
你看,这首诗就没有让人流泪的感觉。这就是艺术手法运用的奇妙之处,同样的感情,不同的表达,就会有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以上举了三个例子,分别讲了四种种艺术手法:1、人物感情的交织;2、场景画面的强烈冲突;3、人物感情的层次叠加;4、抓住事物特点,极度夸张和假设。
这就是诗歌为什么能如此催泪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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