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main content
 首页 » 现代诗

热门女作家残雪是如何评价卡夫卡的?

2022年06月05日 04:39:453编辑

要了解残雪对卡夫卡的评价,就需要去读残雪所写的《灵魂的城堡》,她在这本书里系统地解读了她对卡夫卡的认识。我将结合这本书,回答问题。

在这本书里,她以直觉为先导,以超验的灵魂世界为旨归,凭借纯粹艺术家的感悟,对卡夫卡的重要作品《美国》、《审判》、《城堡>、《乡村医生》、《地洞》等做出了全新的解读和阐释。

这本书让所有知道卡夫卡的人眼界大开:卡夫卡的作品原来还可以这样读!

01残雪是中国作家中最切近西方现代意识的一位,她与卡夫卡可谓相见恨晚,二人在创作观念、思想认识、审美体验上都有诸多不谋而合之处。

因此,残雪对卡夫卡的接受是基于一种天性的契合,基于心理上、情感上、精神上的亲和。这种契合与亲和,使残雪与卡夫卡相遇在幽冥深邃的心灵王国。

残雪认为,在中国没有人读懂了卡夫卡:

“全都是误读,曲解成是反抗、抨击什么官僚机构、法西斯等等。卡夫卡的作品在世界上也误读了很多年,除了几位杰出的作家与学者外,真正能破译(卡夫卡)作品之谜的不多。”她把卡夫卡作为一个纯粹的艺术家,她抛开一切外在条件,用自己敏感的艺术心灵去接近、把握卡夫卡的艺术灵魂,把他的艺术世界解读成一个超验的灵魂世界。

作为一名世界级文学大师,卡夫卡写下了自己时代里的生活证词,描绘和捍卫了人类空间中最个人、最内部的东西。

他笔下的灵魂世界与经验世界是相互交织、相互渗透的,而残雪却抛开这一切,解读成纯粹灵魂领域里的事情。

不过这种解读让我们领略到独特的人生风景,这是残雪根据自己的文学范型、心理模式对卡夫卡作品的再创造。

她把从自身创作经验概括提升出的关于艺术创作心理的系统认识,投射到对卡夫卡的阅读中,将一个现代艺术家的潜意识世界呈现在人们面前。

在残雪看来,解开卡夫卡之谜的首要条件是心的共鸣,任何理性的分析、归纳和判断固然有助于打开卡夫卡的艺术城堡,但很难触摸到其艺术的灵魂,心灵的倾诉需要敏感的心灵去感悟,去捕捉。

因此,在她眼中,卡夫卡的全部作品都是纯粹的人性寓言、灵魂寓言,是作者对人类、对自己的内在灵魂不断深入考察和穷究的结果。

比如,卡夫卡早期的长篇小说《美国》被看做是最近似传统现实主义的作品,连他本人也在日记中说这部小说是“对狄更斯的不加掩饰的模仿”。

但在残雪眼里,《美国》描述的是现代人格的形成过程。小说虽然以“美国”作为书名,但写的却并不是美国,或者更确切地说,并不是以反映美国的社会现实为目的,美国只是给小说提供了一个故事背景。

残雪认为,卡夫卡对表面的、外部的世界无多少兴趣,他关心的是人物的灵魂。

在残雪看来《美国》描述的是主人公卡尔·罗斯曼如何在挫折中成熟起来的人生历程。她说,一个人要获得自己独立的灵魂,就要被抛到荒野里。

小说主人公卡尔带着欧洲古典的善良、温情来到现代的美国,却遭到美国社会残酷的生存法则的当头棒喝。他要想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必须学会粗暴冰冷的原则。

卡尔周围的人都是为了使他尽快成熟起来而站在不同角度激励他成长的力量。

舅舅为了让他意识到世界的凶险,当众揭他的丑;为了教会他自立自强,又给他从精神上断奶,把他关进一间铁屋子里学习英语,然后将其推到外面陌生、凶险的世界上,让他在没有退路、无依无靠的情形下学会独立生存。

之后,卡尔遇到的两个流浪汉用不断的欺骗和奴役使卡尔在磨难中渐渐独立,他们用粗暴、冰冷的方式向卡尔显示着残酷的真理,用他们的出现给卡尔造成的生存困境,刺激他去反抗、去抗争。

再有,多数人将卡夫卡的《审判》解释为对资本主义法律冷酷性、荒诞性的抨击,认为法庭象征着现实中无处不在的迫害人的罪恶力量。

主人公约瑟夫:K尽管费尽心力,企图洗清自己的不白之冤,最终还是被黑暗的制度判了死刑。

然而,残雪对它的体验达到了一个新的维度和层次,即把整个审判看做是主人公自己对自己的审判,认为“K被捕的那天早晨就是他内心自审历程的开始”。

K最初自认为无罪,在不断的申诉中逐渐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罪恶,最后心甘情愿地走向死亡。其实这种罪孽在卡夫长看来是人人都有的,它附着在人类灵魂的深处,人生摆脱不了罪孽,应当知罪。

残雪把卡夫卡的《城堡》叫做“灵魂的城堡”,这个“城堡”在她眼里不是评论家们通常所说的资本主义官僚机构的城堡,而是人性理想的象征,K向城堡的一次次冲击就是人对理想的一次次追求。

残雪这样写道:

“K过了一关又一关,在通向城堡的小路上跋涉。……在经历了这样多的失望和沮丧之后……他仍然要再一次地犯错误,再一次地陷人泥潭,但每一次的错误,每一次的沦落,都会有似曾相识的放心的思想,这便是进村后的K与进村前的K的不同之处。”

残雪这种“灵魂城堡”式的解读不只表现在卡夫卡的长篇小说中,也贯穿于对其短篇小说的解读。

卡夫卡的《乡村医生》在大多数评论家看来是一个荒诞的、非理性的故事,但在残雪眼里,它仍是人的灵魂探索:

病孩儿要死,他的父母和姐姐要他活,这一矛盾也正是医生本人灵魂的镜子。从内心深处来讲,他认为应该让病人膏育的病人超离痛苦;但作为一名医生,其职责又是治病救人,延缓病人的死亡。因此,医生处在面对死亡、又必须拖延生命的悖论之中。

《地洞》中的小动物为了躲避外界的敌人,营造了一个迷宫般的地洞。在建造的过程中,它那极为矛盾而又极为周密的构思使它不断地推翻原先的设计,在建立、推翻、再建立、再推翻的循环往复中,像钟摆一样来回奔忙。

其实,小动物的恐惧与外在威胁并没有多大关系,一切矛盾和冲突都源自其内心:它渴望逃离恐惧,但神经质的焦虑又总是使它陷人新的恐惧之中。

02残雪对卡夫卡的解读具有浓重的主观色彩,是一种诗意的创造。

卡夫卡的作品是一种召唤,残雪对其的阅读则是一种直觉式的创造性回应。

卡夫卡的短篇佳作《判决》就是直觉的产物,这个短篇是卡夫卡1912年9月22 日从晚上10点到凌晨6点的杰作。

他对自己创作《判决》时的非理性瞬间非常得意,他曾在日记中写道:“写东西只能这样,只能在身体和灵魂完全裸露下一气呵成。”

他并把这种非理性的瞬间当做一条创作原则看待,说:“写作意味着直至超越限度地敞开自己。”

直到晚年,卡夫卡在给好友布洛德的一封信中,还津津乐道地描述了上述那种瞬间的非理性直觉:

“写作乃是一种甜蜜的报偿。但是报偿什么呢?这一夜我像上了儿童启蒙课似的明白了:是报偿替魔鬼效劳,报偿这种不惜屈尊与黑暗势力为伍的行为,报偿这种给被缚精灵松绑以还其本性的举动,报偿这种很成问题的与魔鬼的拥抱,和一切在底下可能还正在发生,而如果你在上面的光天化El之下写小说时对此还一无所知的事情。”卡夫卡的大多数作品中也内嵌着这种直觉的成分。用直觉式的感悟来把握直觉式的作品,从道理上来讲应该说更接近文本创作的真正内涵。

残雪之所以从灵魂城堡的角度来解读卡夫卡的作品,是因为她自己本就十分关注人的灵魂也即人的精神领域。

她曾在《灵魂的探险》中这样说道:

“我所做的工作,是用艺术的手段来凸显人们所知甚少的某个精神领域。”她认为“自己是位真正的灵魂的写作者”,“凡是同灵魂有关的艺术作品都可能对我产生很大的影响”。

残雪的灵魂世界与西方宗教意义上的灵魂有很大的区别,她抽去了西方宗教意义上的彼岸性:

“所谓灵魂世界就是精神世界,它与人的肉体和世俗形成对照的图像。”但即便如此,仍然会有人认为残雪对卡夫卡的解读完全是误读。

姑且不说误读与否,单说在这一过程中我们所获得的对艺术和艺术家的真实认识与思考,也是它的价值与意义的一个体现。

再者,残雪对卡夫卡的解读为我们理解残雪本人的作品提供了一把钥匙。

残雪与卡夫卡之间是一种自我与他者,或者说是注视者与被注视者的关系,这种关系具有互动的性质。

一方面,注视者在诠释被注视者;另一方面,被注视者也传递出注视者的某些信息,即自我在言说他者的同时,也言说了自我。

关于这一点,她也说过:

“评的是别人的创作,讲的是关于自己的创作观念和体会”。

可以说,残雪对卡夫卡的解读也给了人们一个有价值的暗示:那就是希望人们用她解读卡夫卡的作品的方式来解读她自己的作品。

在这届诺贝尔文学奖公布之前,很多中国人不知道残雪。等到知道她倒不是她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而是在英国博彩公司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赔率榜上残雪与日本作家—诺奖万年陪跑的村上春树并列第四。春树大家都很熟悉,残雪就不免引起人家好奇了。残雪是湖南人,是著名哲学家邓晓芒的妹妹。她经历过文革,有过目睹亲人因饥饿而死的童年,做过裁缝,有一个坎坷的人生。她是现当代先锋派的代表人物。余华、格非、苏童、马原都属于这一派。看过这几个名家作品的人,大概都知道他们的文章风格。他们每一位都比残雪有名气,但了解的人知道残雪的名气在国外,她获得过美国的纳斯达克文学奖提名,此奖由美国诺奖之称,获得过英国伦敦独立外国小说奖提名。她的书是被外国翻译最多的中国女作家。

她最俱争议之处在于总有人拿她与卡夫卡比较。马悦然,这个诺奖评委,研究中国的汉学家、中国通曾说残雪是“中国的卡夫卡”,但残雪自己却并不这么认为,她曾经公开表示过,她可以超越卡夫卡。在她整个文学人生的第二个阶段就以创作与评论相结合的方式对卡夫卡、博尔赫斯、歌德、莎士比亚、但丁等经典作家做了重新的阐释和评论。残雪在《灵魂的城堡:理解卡夫卡》一书中描述的卡夫卡,与别的评论家所说的、我们所认识的卡夫卡完全不一样。她认为卡夫卡是真正的艺术家,不是什么别的道德家哲学家之类的,也只有这样同为艺术家的人才能看到这一点,因为他们在用灵魂对话。卡夫卡是她的心仪已久。我们引用一小段感受一下

“他不属于天堂,也不属于地狱;他是一只停留在通往天堂的大阶梯上的蝴蝶,在那广阔无垠的露天台阶上游荡,时上时下,时左时右,从不停息。 在这一头连着大地的悬空的阶梯上,他同时洞悉了上下两界的秘密。生命在他体内涌动,他无法停息。他咬啮着自己的肉,咀嚼着自己的骨,因为无法描叙的极乐而尖叫。他躺下了,遍体鳞伤,灵光照着他失血的唇。”残雪对卡夫卡的评价都是正面的积极的,她把他当做一个艺术家来剖析、来解析他的作品,她直接与卡夫卡的心灵对话。她抛弃了卡夫卡一切的外在条件影响,包括童年生活、性格因素、社会环境等等,只看到了这位艺术家的艺术感觉。这是两个真正的艺术家的对话,别人难以企及。其实他俩的风格、写作表现也不一样,残雪是阴暗的、晦涩的,让人看着难受且难以琢磨的,卡夫卡是荒诞的、无奈的,看着让人有深深的无力感的,这两个隔了悠长岁月“相见”的艺术家也是一种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