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的相貌参见《晋书.阮籍传》:“籍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羁,而喜怒不形于色。” 相貌平常的史书不会描述。阮籍或许没有嵇康帅的惊为天人,然而较常人显然不俗。古时画像或难为据,因其多取其意而非摹其形。然今古审美或仅为角度之别,美丑之辨,自古有之,无须过于怀疑古人之评。
至于与晋文帝司马昭的关系,表面上是虚以委蛇,各得其所,内中之痛在阮籍诗文中比比皆是。概而言之,嗣宗与司马昭之相处,“如履薄冰,无可奈何”,绝无乐处可言。
然而为何要虚以委蛇呢?首先有家族压力。阮籍字嗣宗,古人字与名多为近义或反义,但“籍”并无“延续血脉”的意思,有说“嗣宗”之字,正因阮氏这一支人丁稀薄。阮籍之父阮瑀为建安七子之一,于阮籍三岁时早逝,为其族兄、族父所养育。阮籍或有一兄,但亦早逝,遂阮咸为阮籍从子。正始年间曹爽当政,阮籍曾为当时太尉所辟,写书以辞,却引得蒋济大怒,因“乡亲共喻之“而勉强上任。此处”乡亲“,或可解为阮氏远亲。可见对阮籍而言家族的影响力不能忽视。且阮籍性至孝,家有老母,自古谓求死易求生难,一死了之,家母如何?
另一方面,阮籍少有济世之志,崇尚治国安邦圣人之行。后读《老》,《庄》,而老庄思想皆贵生,不求死。因此之于阮籍的命题始终是“如何生于此世”。远遁世事求仙之思,于《咏怀》诗中并不鲜见,然而阮籍不过聊以为慰而非真信其然。《东平赋》中阮籍有曰:“乘松舟以载险兮,虽无维而自絷。骋骅骝于狭路兮,顾蹇驴而弗及。”,此谓身处险境,即使无外物牵制尚自难释怀,如何求得逍遥?求仙之举,非不愿也,实不能也。然君子志不可夺,《咏怀诗》中“小人计其功。君子道其常。岂惜终憔悴。咏言着斯章。”、“如何当路子。磬折忘所归。岂为夸誉名。憔悴使心悲。宁与燕雀翔。不随黄鹄飞。黄鹄游四海。中路将安归。”等句,皆为明志言心之句。
阮籍于高平陵事变之前,不过短暂担任过太尉蒋济掾属及尚书郎之职。其父阮瑀亦不过为曹操丞相掾属。与当时各显赫士族而言,阮家受曹魏之恩难言厚也。然而于当时目睹司马氏为谋权位之无所不用之极,各大士族却多选择与司马氏同流合污,甚至为虎作伥,以保其利。如此岂为君子之行?《咏怀》诗中,阮籍借怀古之思对此忘恩负义之举亦多有感慨。然而所有这一切都不过是暗中曲折的表达,表面上,阮籍能做的只是在司马昭任大将军、司马氏篡位之势无可避免时求做东平相、步兵校尉,努力置身于朝廷中央之外。非为虚名,不可忍受而已。
若题主对阮籍之人确有兴趣,推荐通读《阮籍集校注》。阮籍之狂因于世事,或为情至或为佯狂,今人难以明言,然其诗文虽用典晦涩,其情却无所矫饰。《阮籍集校注》中所收注释集解或有偏颇,但古来评述,多有可取之处。且近代黄节先生解《咏怀》诗颇有所得。若题主可意会《咏怀》八十二首,必可有得而不拘于世俗之见也。